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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37章 醉翁之意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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君瑤幾乎一掃周身的疲憊,只想順著所有的線索一查到底。

明長昱揮開四處糾纏飛旋的蒼蠅,帶著她出了房間。離休息室不遠就是辦接風宴的雅居。

“趙無非在離開雅居之前,一直安然無事,之後就莫名醉了。我懷疑有人在他的酒水中做了手腳。”明長昱說道。

君瑤曾有過這樣的懷疑,其後又自我否定了。當時趙無非喝的酒,與同桌的人出自同一壺,為何單就他一人醉了?何況趙無非喝醉,或許還有其他隱情,這個隱情,是導致趙無非裝醉的原因,只是如今還未查明而已。

就算有人在他的酒水中做手腳,當時首尾兩桌去敬酒的也不少,每一個人都有動手的機會。

明長昱也會如君瑤那般推測梳理,但與此同時,也會著手大規模快速搜查線索。他最不缺的就是人手,所以在有此懷疑時,就安排人排查。接風宴當日的餐具已經清洗過,酒水也全都倒掉,剩下的也是沒有問題了。就算有人帶了可疑之物入宴,只怕當場就銷毀了,豈會等著人去搜查?

故而接風宴雅居,是唯一可能殘留著線索的地方。

君瑤一入雅居,就見兩人正俯身跪地搜查,幾乎沒有放過任何一個角落。這些人明面上是隋程的人,其實是明長昱安排的,恐怕當真不會放過任何蛛絲馬跡。

君瑤也樂得清閑,就靠窗而坐,回憶著接風宴的點點滴滴。筵席全程,除了嚴韜和顧恒子離席之外,其他人都一直留到最後。而嚴韜和顧恒子,曾多次與趙無非推杯換盞,這兩人是否有機會下手?

其次,劉堅在擊鼓傳花時,特意為難嚴韜,此事是否與顧恒子所暗示的科舉會試作弊有關?

韓愫之死,是否也能與這樁樁件件聯系起來?

河安案件的源頭,到底是什麽?

正思索著,忽而聽到有人說:“侯爺,有發現。”

君瑤立即回神,見一人俯身指著地毯。她立即上前,俯身跪地彎腰,借著明亮的琉璃燈光,依稀看見柔軟的地毯絨毛間,有淡淡的稀少的粉末,稍一呼吸就會被吹散似的。

搜查的人用柔軟的絨毛筆輕輕沾取,將粉末轉移到紙上,輕輕包好。

“這麽小一撮,能查出是什麽嗎?”君瑤有些擔憂。

明長昱將粉末放到鼻尖聞了聞,說道:“有淡淡的藥味,或許能查出配方。”

果真是山窮水覆疑無路,柳暗花明又一村,君瑤暗暗松了一口氣。

查過雅居,還需弄清楚畫舫底層藝女的入住情況。君瑤獨自去了後院,讓人通傳之後,見到了燕綺娘。明明才在祭河時見過燕綺娘的風采,此時再見她,卻隱約覺得她有了些許改變。

因剛休息好,燕綺娘素妝淡抹,眉眼清柔,面色如蘭,少了平日的嬌嬈,更添清美風致。

“楚公子,”燕綺娘請君瑤入座,含笑道:“方才正好讓人備了晚飯,您來得巧,不如多留會兒一起吃。”

君瑤客氣道:“多謝,我只問兩句就走,不耽誤燕姑娘休息。”

說話間,若丹殷勤地端上茶點,無聲看了君瑤一眼,乖巧地坐到一旁擺弄阮琴,琴聲不成曲調,音點三三兩兩,也不擾人。

君瑤開門見山,直說道:“花燈節當晚,燕姑娘帶著幾個姐妹跳祭河舞,舞後便留在舫中休息,不知當時幾個姐妹,各自住的哪間房。”

燕綺娘靜了靜,才說:“當時上船的大約有七八個人,在上船前我就告知她們自行安排房間,所以我也不清楚她們如何入住的。”

一旁調琴的若丹擡頭,回憶著說:“我知道,除了嫣兒之外,大家都是三人或兩人住一間。”

燕綺娘輕輕點頭:“是,其實到了船上之後,姐妹們依舊有些緊張,一群人都聚在出船艙裏安心準備,生怕出了什麽差錯。”

談起當時的情況,若丹比他人更興奮。她是第一次跳祭河舞,從上船起便一直跟在燕綺娘身邊,生怕行差踏錯半步。舞後,她隨著燕綺娘重回畫舫,偷偷往嘴裏塞了好幾顆飴糖,才平覆好緊張的心情。入睡時,依舊十分興奮,窩在燕綺娘身邊,拉著她絮絮叨叨說了許多,燕綺娘耐心溫和,聽她嘮叨,最後竟是若丹自己先睡著了。

若丹撥弄著琴弦,難為情地低眉。

君瑤見她熟練地拆下琴弦,用一根木柱按上新弦,木柱輕擰,松弛的琴弦緩緩繃緊,輕輕一撥,錚錚然似玉石之音。

“這是上弦用的木棍?”君瑤好奇。

“這個?”若丹將半截手指粗的木棍遞給君瑤,這木棍底端接著鐵管,末端長銳,首端圓潤。

若丹說:“這是上弦器,用它給琴換弦方便些。”

君瑤頷首,心思有轉回案情上:“祭河時,百鳥起飛盤旋,奇景難再,十足震撼,迄今還能聽到街頭巷尾的人津津樂道,不知是怎麽辦到的?”

燕綺娘抿唇而笑:“這就是出雲苑難得拿出手的絕技了,輕易不能為外人道的。”

“不知誰會百鳥朝鳳這樣的絕技?”君瑤問。

燕綺娘蹙眉,似有些為難,說:“這絕技十分神秘,會的人也相當謹慎,他來出雲苑時,就與管事的說話,絕對不能透露半分,否則就算出雲苑毀約了。”她輕嘆一聲,“請公子見諒,我們靠技藝生存的人,一不願被人看輕,二不願以色以技侍人,這些小要求,是我們這些風塵裏打滾的人,唯一的尊嚴底線了。”

君瑤沒再追問,又隨意閑聊了幾句才離開。若丹有些不舍,緊隨而出將她送出門。

兩人沿著花紅柳綠的游廊緩步而行,君瑤問:“往年祭河時,有百鳥朝鳳這一出嗎?”

“沒有,”若丹搖頭,“我入出雲苑之後,也從來沒聽說過誰會這樣的絕技。”

“祭河當晚,你一直與燕綺娘在一起?”君瑤問。

“是,”若丹有問必答,“上船後,我們幾個姐妹都在一起,沒分開過。”

“嫣兒呢?”君瑤記不清跳舞的具體人數,也不知他當時是否在放花燈的小船上。

“也在啊,”若丹不假思索地說。

這麽說來就奇怪了,每一個人都不曾離開過他人視線。君瑤輕嘆一聲,轉念一想,難道趙無非的屍體,不是從畫舫上拋下河的?亦或者,先前的推測其實沒有證據,都是紙上談兵?

她凝眉,說道:“你再將當晚的情況說一遍吧。”

若丹說:“當晚我和燕姐姐一起離開出雲苑,坐了轎子去襄河,上船後幾個姐妹在一起說笑。隨後幾個衙役將祭河花燈放好。”她頓了頓,說:“燕姐姐怕我們餓著,招呼我們一起到她房中吃點東西。吃過之後,吉時就到了,我們就一起上了小船。”

“吃東西時,所有人都在嗎?”君瑤問。

“我……記不清了,”若丹搖頭,“應該都在吧。”

得知了每個人具體的住房情況,君瑤與若丹告辭,離開出雲苑。

明長昱的馬車停在街角,人多熱鬧,與其他人的幾輛馬車混在一起。君瑤上車後,還未說話,突然腹中發出一陣“咕嚕”聲。

自午時與李青林吃過飯之後,她就沒再進食。如若不是明長昱突然叫她過來,她也會想辦法吃過飯再來。

“我還以為,你吃魚就能吃飽。”明長昱淡淡說道。

君瑤撫住肚子,低聲道:“我又不是貓,怎麽會總是吃魚?”

明長昱一哂,她哪裏不是貓?分明就是一只養不熟的野貓。

“今日有位胡商來宅子裏,留了些燒烤用的物件,我烤了一半就過來了,不如現在回去吃點。”他說道。

君瑤識趣地點頭。若是再拒絕他,只怕他會越發難伺候。

明長昱轉身對一旁的明昭說道:“你先回去備著。”

明昭心底叫苦。那個與趙家有往來的胡商的確留下了燒烤用的器具,但早就被侯爺扔到雜物房裏了,什麽烤了一半出來的?

他不敢有違,應下之後馬不停蹄地回賀宅準備。

君瑤隨明長昱回到賀宅後,果然見亭臺內已經擺上食物,一旁還有烤架,架子上正烤著肉類,大多都熟了,還有些生的,幾個侍女正在調味。桌上燒著滾燙的鍋子,鍋旁擺著幾碟洗凈的菜。

君瑤心底一喜,這鍋子是蓉城的特色,什麽都可以往裏面煮,熱燙美味。

見明長昱入內後,侍女將熱水毛巾備好,便徑自退了出去。

對君瑤來說,鍋子熟悉,燒烤新奇,她與明長昱相對而坐,將幾塊羊肉與雞腿放進去,待鍋翻滾後,又加了新鮮的油菜。見明長昱把剛放進去的豆腐夾進碗裏,她立刻攔住他的手:“還沒好。”

“水已經開了。”他說。

“還要再煮。”君瑤將他夾起來的豆腐放回去,楞了楞說:“你以前在外作戰,會經常自己做東西吃吧?怎會看不出食物好壞?”

明長昱執筷的手一頓,說:“領兵在外哪有機會燙鍋子吃?京中人也不愛吃這些。”

君瑤了然。世家貴門的人,十指不沾陽春水,哪裏會親自燙菜?她腹誹幾句,順道幫他撈起幾塊煮熟的豆腐和油菜苗。

明長昱笑意吟吟,把豆腐撥給君瑤:“你也吃。”

熱氣騰騰的煙霧氤氳繚繞著,君瑤的臉氳得有些發熱,燈下看來清透粉嫩,比白日裏油鹽不進的模樣耐看許多。

“對了,”君瑤想到什麽,“可有什麽辦法,讓人吐出真話?”

明長昱楞了楞:“怎麽?趙富還是不肯說出實情?”

他原本也想使些手段,但趙富這兩日在趙府之中,為趙無非的喪事忙碌,明長昱的人暫時沒尋到機會單獨與他交流。

趙富此人,至少隱瞞了兩件事,一件是趙無非去休息室的真正意圖,一件是真正繪制祭河花燈圖的人。若趙富說了真話,案情會順利許多。

“只怕趙富不會輕易開口,”明長昱說。

君瑤默然片刻,心下了然。

“不過對於他這樣的人,有的是辦法,”明長昱不願提及其他事情,君瑤正欲開口,他就出言阻斷:“先吃飽再說。”他撈起一塊雞翅,“這個熟了?”

“沒有,”君瑤將雞翅放回去,“再煮一會兒,”說罷重新撈起一顆肉丸,“這個好了。”

明長昱自然而然將自己的碗遞過去,看著她將丸子放在自己碗裏。

明昭站在門外守著,瞥了明長昱好多眼。

曾帶著他東征西戰的侯爺,怎會分辨不出食物的生熟?不過是……醉翁之意不在酒罷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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